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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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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火攻心

三國使團全都祝完壽,宴會進入到歌舞階段,秦相思望著一波舞姬退下又上來一波舞姬,逐漸失去興致。

原來不論是東祁還是西淩,重要的宴會場合總有歌舞助興,時間冗長不說,全程幾乎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當真無聊至極。

她輕微嘆口氣,埋頭進食打發時光。

今晚壽宴的主角雖然是太皇太後,但殿內太半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右下首的席位上。

稍一擡眸,看見明月長公主身後竟站了六位宮人伺候,堪比誕育皇長子的淑妃,可見其受疼愛所言非虛。

眼下這位嬌寵長大的長公主檀口輕啟,銀箸在手,細嚼慢咽。

異國使臣見狀,不由得搖搖頭,難怪看著瘦弱,每次就吃那麽一小口,再多的美味佳肴也只能淺嘗輒止。

裴翊瞧見這一幕,想起昨日她大快朵頤的場景,微微一笑。

裝得如此逼真,也不知她累不累,等會兒可千萬別餓了肚子才好。

坐在身旁的同僚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覺他方才微笑的模樣和素日展現出來的完全不同,不禁奇怪問道:“小裴大人在笑什麽?”

裴翊斂眸,換上平日的笑容,解釋道:“太皇太後壽誕,裴某第一次參加如此隆重的宴席,受寵若驚,讓劉大人見笑了。”

劉大人笑答:“小裴大人前途無量,這樣的場面以後只多不少,不必妄自菲薄,盡興即可。”

裴翊頷首應是,目光情不自禁又向上望去,看見秦相思正拿起桃花酥往嘴裏送,但只咬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吃了,單手托腮支在案幾上。

兩人位置離得遠,裴翊看不清秦相思臉上是何神情,隨後,不斷有官員進進出出,他連她的側顏都看不清切了。

恰逢此時,劉大人提醒他趁著機會露一手,裴翊明白他的意思,不置可否。

未幾,他起身向前,填詩一首向太皇太後祝壽,期間右臉感受到遞來的目光,直覺告訴裴翊是秦相思正在看他,而他從容不迫念完即興填完的一首詩,轉眸與之對視。

兩道目光在滿堂喝彩中於半空交匯,宛如平靜無波的湖水遇上含苞待放的花瓣,清風徐來,花瓣降落,湖面揚起水波,湖光粼粼生動。

相視極為短暫,縱然如此,高高在上的帝後及太皇太後不約而同將這一幕收入眼底,沒有錯過裴翊退下時的平靜,也沒錯過明月收回視線時的無措。

江皇後望了一眼面色微紅的秦相思,打趣道:“這位小裴大人才貌雙全,臣妾也屬意作為明月的駙馬人選,誰承想明月自己心裏有主意,不過方才臣妾瞧著明月對小裴大人似乎並非全然無意,陛下,您說是不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裴卿一表人才,京城不少世家女子對他青睞有加,明月正值妙齡,難免多看兩眼。”祁帝斂眸,難得向妻子打趣道,“莫說明月如此,當年梓潼與朕一面之緣,竟是自己閨房所在何處都忘得一幹二凈。”

“陛下……陳年舊事,您還拿出來笑話臣妾。”江皇後面色窘然,微羞地壓低了聲音,沈溺在祁帝的笑容裏,不再提方才的事。

祁帝輕拍了拍妻子的手,面上微笑猶存,目光卻向後挪了幾寸。

太皇太後亦是如此。

梧桐笑呵呵地來到案幾旁,盛了碗雞湯雙手奉給秦相思:“長公主,快嘗嘗這道紫參烏雞湯,滋陰補血對您的身子好。”

不疑有它,秦相思接過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她現在是嬌弱的病美人,飲食需把握分寸。

她平時吃飯已是大家閨秀的典範,今日卻要再更上一層樓,幸虧皇祖母提前在慈安殿準備了一桌筵席,秦相思饕餮了一頓,這才能在宴席上安安靜靜當個文靜嫻熟,身嬌體弱的公主。

不然真的煎熬。

宴過片刻,又一段舞畢,喝完湯的秦相思開始頭暈目眩,身體微微冒出細汗。

得到陛下與太皇太後的允許,宮女帶她離開宣政殿,幾人方至殿外,迎面吹來微涼的夜風,秦相思五官微熱,腦袋好似清醒了些。

幾人慢慢地往回走,不多時,搭在她雙肩的手臂換成了氣力更強的,連帶著整個人被攬入高大寬闊的懷抱之中。

“你們都下去。”

秦相思顫巍巍地擡眸,借著走廊的燈光看見男子分明的下頜,她斂眸,又看到自己的宮人一溜煙退了沒影。

熟悉的記憶在腦海中閃現,秦相思望著眼前相似的場景,為人魚肉般地被人擁在懷中,聞著對方身上清冽的氣息以及規律的心跳聲。

秦相思腦袋暈乎乎的,她重心不穩,勉強掙紮著離開對方的懷抱,但肩膀仍被人死死地按住。

灼熱的目光仿佛像燈籠裏的蠟燭穿破紅紙照在她的臉上。

秦相思被看得不自在,仰頭問他:“時無度,你看著我作甚?”

嬌弱弱的聲音似是在撒嬌,她其實沒有喝酒,但眩暈感一定程度上奪走了她的理智。

時無度低頭看著她迷迷糊糊呈現出的“醉態”,眼光微熱,咬咬唇,正要帶人回春風殿,卻聽見秦相思哼哼唧唧道:“今天可別想欺負我。”

恍惚間聽見理智破裂的聲音,時無度喉結滾了滾,音色略啞道:“思思,我送你回宮。”

說罷,便要動身,秦相思不依不饒,嘟囔著不肯走。

燈光之下,她腦袋昏沈,面頰微紅,但見時無度灼灼目光,以及身上彌漫的酒氣,她以為他又喝多了酒。

於是喃喃道:“別想騙我了,你又想拐我到沒人的地方是不是?”

時無度瞳仁驟縮,晦暗不明地盯著秦相思的容顏,一字一句,帶著幾絲不可思議的情緒問:“思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秦相思狠狠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陸大人成婚那天晚上,你和我……唔”

話至一半戛然而止。

冰涼的唇堵住了沒能說完的話,秦相思眼簾微張,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時無度淺嘗輒止松開了她,低聲問:“是這樣麽?”

說話間不忘將人抱在懷中,溫熱的呼吸拂過睫毛,秦相思眼尾泛起微紅,在時無度近乎灼燒的目光下,聲若蚊蠅地點了點頭:“嗯。”

沈默就此展開,兩人維持著這樣的動作,誰也沒有在再開口說話。

秦相思暈得眼睛快要睜不開,她瞇著眼看時無度,對方一直不說話,她忍不住先開口:“怎麽不說話了呀?”

嬌氣的聲音仍在繼續,頭上的目光愈發暗沈。

時無度仍是沒有開口說話,想到陸齊成婚那晚秦相思十分清楚他的所作所為,腦袋裏有些亂,雜亂無章,似乎要拼湊出一塊完整的答案出來。

只是他來不及細想,就見懷裏的人兒掂起腳尖,闔上雙眼。

“親吧。”

不輕不響的兩個字,似箭射進靶心那樣深刻,時無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以置信地問:“思思,你說什麽?”

秦相思睜開眼,嬌嗔瞪他,咕噥說著:“你親不親呀,不親就算……唔”

時無度不由分說吻了上去。

傻子才會拒絕。

兩人縱情忘我的擁吻,廊外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抹人影。

人影修長地立在原地,像一椿木樁子,聞風不動。

景衍瞠目望著廊中親密的畫面,女子細碎的輕嚀從口中溢出,經過微風吹入他的耳中。

時無度懷裏的相思,語調神態勾得人心酥癢,欲罷不能。

景衍再熟悉不過。

這份美好曾經只屬於他一人,直到昨晚,他都堅信於此,可現在,她卻悉數展現給了另一個男子。

她的新歡,她的準駙馬。

*

涼風習習,廊中的暧昧時光久久不停。

秦相思本來就暈乎乎的,此刻被吻得腦袋發懵,好容易喘口氣,又很快被時無度奪走。

無奈之下掀開眼睛瞪他,卻望見廊外一絲不動的人影,她嚇了一跳,連忙推開時無度,輕道:“換,換個地方。”

時無度會意,也覺得長廊隨時有人來,沒有多想,即刻將人攔腰抱起,轉折來到太液池畔,不系舫二樓。

往常這裏是兩人約見的場所,多半是喝酒吃肉,今後卻未必。

用火折子點燃兩盞燈,時無度轉身,走向倚窗微闔的秦相思,高大的身影很快沒過了她。

秦相思稍稍掀開眼簾,瞬間被籠罩的身影攬住腰身,她的後背和右手緊貼墻面,右手手腕被緊緊握住,繼而修長的手指與之相扣。

噴薄的氣息鋪面而來,秦相思闔眼,微暗的燭火下,她微紅的面頰已然變得酡紅,未沾口脂的唇瓣染上動人的水澤,睫毛輕顫,映在面前幽黑的眼眸裏,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任人采擷芳澤。

時無度低頭銜住一片柔軟,與廊中的肆意侵略不同,此刻他的動作溫柔輕緩,像在品嘗一道糕點,或是一盞香茗,一杯美酒。

他在用時間發掘出美味,情到深處,輕柔的吻綿延至頸間,秦相思側過頭躲開了,幽怨地凝了他一眼。

雖然今晚秦相思的舉動令他意外,但陷入情泥的時無度根本來不及細想,他被看得心生滌蕩,沒去深究,再度吻上她的唇,周而覆始,仿佛時間永不停止。

遠在對岸的男子眼睜睜望著不系舫臨水二樓窗面兩人交頸的影子久久不散,本就溫熱變冷的心此刻跌到谷底。

整個人黯淡無光,比濃夜還要深,還要暗。

景衍的自信被春夜吹來的涼風吹得一幹二凈,窗戶照映出的影子釘在他的心裏,生生留出一道窟窿。

他木訥地往回走,面無表情,眸無明光。

宴會進行的如火如荼,北燕南詔主使和祁帝談笑風生,西淩的主使卻遲遲未歸,西淩使臣急得焦頭爛額,心想三殿下就算是更衣,也不該兩炷香時間還沒回來。

好容易瞥見三殿下的身影,使臣忙不疊相迎:“殿下,您可終於回來了。”

接連喚了幾聲,對方都沒有回應。

使臣又驚又急,不死心繼續喚道:“殿下?”

景衍終於擡眸,轉動眼珠,望了望他。

就在使臣身心皆松的瞬間,剛剛回到座位的景衍眉頭緊鎖,緊捂胸口。

滿腦子想得都是自己親眼見到的場景,想到相思躺在別人懷裏,與別人親吻,想到本該屬於他的這份獨一無二的美好不再屬於他,積壓多時的氣火在此刻爆發。

眾目睽睽之下,冷不伶仃,直接噴出一口血。

在宮女的尖叫聲中,越來越多人聚集而來,景衍望著眼前烏泱泱的人臉,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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